2023年9月21日，维也纳大学pg电子游戏官网官方网站教授Michael Waibel作为pg电子游戏官网官方网站 “Global & Comparative Law”系列课程项目的主讲嘉宾，以“国际协议中的‘模版条款’”为题举办讲座。本次讲座由pg电子游戏官网官方网站助理教授张康乐主持，pg电子游戏官网官方网站长聘副教授陈一峰担任评议人。校内外近百余名师生通过zoom会议平台在线参与讲座，反响热烈。
本文以文字实录的方式呈现讲座核心要点。
Michael Waibel：
在签订国际协议的过程中存在着一些模版条款。这些模版条款可能来自于过去已经生效的协定，更重要的是，在使用模版条款时，往往不会对这些模版条款进行充分讨论。一般来说，谈判双方直接使用模版条款能使谈判更加简便和快捷，但也可能导致实力相对较弱的一方利益受损。
本场讲座聚焦正在进行的一项课题研究的最新成果。研究这个课题的动机之一是在国际协议谈判中，各国会使用非常相似的语言，最后谈判的结果是国际协议中可能使用一些模版条款。这背后暗含着国家权力比较和利益分配的问题，一些国家可能被迫接受模版条款。这一研究想要回答的问题是模版条款的使用对谈判意味着什么？如果国家大量使用模版条款，是否意味着国际协议的制定缺乏创新型？
通过收集和分析国际法不同领域中模版条款的使用情况，以及在相对较长的时间跨度中不同领域模版条款的使用状况，这一研究试图发现使用模版条款的演变。研究发现，与100年前相比，模版条款在如今有着更大的影响。那么为什么当下会更多地使用模版条款呢？从国内法的角度，一般来说合同中使用模版条款，主要是基于效率和成本的考量，高效和低成本是使用模版条款的一个重要原因。然而在国际法中，即使是签订国际协议最多的国家，每年缔结的协议数也不过数百份，因此在国际范围内，效率并不是使用模版条款的首要考虑因素。另外一个使用模版条款的原因可能是模版条款的使用可以减少合同履行中的不确定性。此外，模版条款的适用有利于保持国际协议的一致性。这种一致性对于强国意味着他们可以借用模版条款来说服那些对条款内容有意见的国家——“大家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对于弱国，模版条款也可能提供某种保障——“其它国家已经仔细考虑过模版条款中的内容”。
这个课题中，还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模版条款的语言是如何扩散的；扩散的机制是什么，是存在某种强制因素，还是由竞争驱动？例如在缔结税收协议时，各个协议的措辞非常相近。是什么原因导致协议措辞非常接近？在国内法中，通过研究公司和消费者之间的模版条款使用情况可以发现，从消费者权益的角度来看，强大的公司和消费者之间存在不平衡，消费者没有讨价还价的能力，只能被迫接受协议。但是在国际社会中国家间的情况会有所不同，即使是再弱小的国家，也可以拒绝对其不利的模版条款。
这个课题的实证部分正在进行中，课题采用混合的研究方法来了解模版条款对协议制订和解释等方面的影响，既有与协议谈判者的访谈，也有使用回归分析、网络分析等计算方法的定量分析。通过数据分析制作可以看出国家间在制定投资协定时是如何相互影响的，也可以看出一些国家，如英国，对现代投资条约的制定产生了比其他国家更大的影响。
我们可以发现，如果把没有经过谈判的模版条款放在光谱的一边，另一边则是经过充分讨论的条款。在这页光谱上，靠近模版条款的一边较少有国家讨论和参与条款制定，而另一边则有充分的讨论和国家参与。研究国际协定中具体条款是如何产生的，有助于帮助我们明确不同条款背后的权力关系，也能更好地分析模版条款何时有用，以及如何使用模版条款才能够在谈判中产生有利的效果。
张康乐 pg电子游戏官网官方网站助理教授：
Waibel教授分享的研究成果中，有两点让我印象深刻。第一，这一研究的思路非常有启发性，打破了传统观点，即认为国际法与国内法有天然区别的看法，从国内法中对模版条款的研究切入，分析国际条约和协定中的模版条款。第二，关于模版语言如何扩散的研究，背后有很多有意思的问题。比如，我们在主权债务合同中也发现，主要是以英国普通法和美国纽约州法为基础创设金融合同。为什么特定国家的法律能够在国际范围内产生影响力？为什么一些国家国内法律传统中的语言能够扩散到世界范围内？法律教育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陈一峰 pg电子游戏官网官方网站长聘副教授：
Waibel教授的研究对我们进一步了解国际协议在实践中是如何制定的以及研究国际协议如何具有地缘政治和战略意义有很大的帮助。我的问题是：首先是对模版条款的定义，是否有一个实质性的标准来界定模版条款？其次是程序性的事项是否也存在模版条款？如Waibel教授提到的公平与公正待遇条款是关于实体权利义务分配的条款，那么单纯程序性的条款是否也存在模版条款呢？模版条款大多是在双边协议中被使用，那么在进行多边谈判时，这些模版条款是否也能适用呢？最后，Waibel教授研究很长时间跨度内模版条款的使用和发展情况，能否提供一个案例，说明一个国家原本坚持使用一种模版条款，但后来被另一种模版条款所取代，以及这些相似的模版条款之间是否也存在着竞争？
Michael Waibel：
关于模版条款的界定我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它可能包括那些影响缔约国权利义务的条款，也包括条约中的程序性条款，不过我认为在实质性条款中寻找模版条款是更为重要的，也是更值得研究的。其实在公法领域也存在模版条款，例如一战后签订的《凡尔赛合约》，其中的很多条款都被日后签订的和平协议所借鉴。对多边协议的研究也是我们这个课题的重要组成部分。我认为多边协议和双边协议在谈判和签订中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异。事实上我们研究的目的不只是模版条款的发展，下一步我们将继续研究模版条款应用、发展以及产生如此大影响力的深层原因及作用机制。
开讲学者简介：
Michael Waibel教授现任维也纳大学pg电子游戏官网官方网站教授，他曾在哈佛大学、剑桥大学、圣加仑大学任教，在国际法领域拥有丰富的教学和研究经验。Waibel教授也有丰富的实践经验，他曾在世界银行担任经济学家，并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工作。Waibel教授拥有维也纳大学国际法博士学位、哈佛大学pg电子游戏官网官方网站法学硕士学位和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全球市场经济学硕士学位。他的研究领域包括国际投资法、国际争端解决和世界贸易组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