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剑霜（Jenny Dong）
pg电子游戏官网官方网站法律系法学专业学士，布鲁塞尔大学pg电子游戏官网官方网站欧洲法专业硕士，荷兰鹿特丹大学经济管理学院MBA。曾就职于荷兰商业银行、德国商业银行及恒生银行，后于中央美院写实油画进修班深造，现在京专业从事艺术创作。
编者按：
本次在pg电子游戏官网官方网站百周年纪念讲堂举行的以《道法自然》为主题的展览，将于11月10日开幕。这次展览是董剑霜回北大母校举办的大型个人展，共展出近八十幅油画作品，是她从事绘画创作的代表作，包括第一阶段的《风景和静物写生系列》、第二阶段的《古老世界的回音》以及近阶段的《过滤时光》。
“道法自然”是吴志攀教授特意为这次展览取的名字，同时也体现了画家本人尊崇和切实力行的艺术理念和行为准则。画展试图通过法律和艺术两种不同的角度和方式帮助人们对这个社会和世界建构起法与美的美好光明前景。本次专访，我们对话董剑霜，希望走进她的艺术世界，发现法律与艺术相互之间的意义。
Q&A
在北大就读的时光给您留下了怎样的印象呢？这段经历给您带来了哪些方面的影响？
读书时，北大校园大多时候很清静，楼舍也稀疏错落，不像现如今这样熙熙攘攘，楼房密布。傍晚骑着我的自行车穿梭在二教、图书馆与三十一楼女生宿舍之间，经过三角地，斜阳西照，阳光洒在路上，是我记忆中抹不去的有关北大的映像。
至于四年的北大时光里所学到的书本知识，毕业时也大都还给老师了。现在回想起来，在当时的环境下，自己对实体法好像缺乏兴趣，选修课程的学习很多时候也是为了应付考试，记得当时，自己毕业论文写的还是“论卢梭的法制思想”。时过境迁，北大人的气息确是保留了下来。这种“气息”的具体含义难以描述，可感受而不可言传，但心气高、不服输以及批判性思维是其中比较明显的特点。这几点对成就一个人的人生很关键，一旦你成为北大人，与北大的渊源就建立了，不论是你的自我世界，还是面对外部世界的心态，北大人都是一个不言自明的身份，一个割舍不断的归宿。
Q&A
您是北大法律系出身，毕业后又在法律、经济方面留学深造并在银行工作多年，所学所做都和艺术并无直接关系，那又是什么原因让您走上绘画之路呢？
我从来信仰一个人如果一生所做的事情是他热爱的，同时又是他所擅长的，那他一定是真正幸福的人，尽管一般来讲多数人都不会那么幸运。我大学报考的是北大经济系，但被录取到法律系，后来出国也是继续法律方面的深造。那时我还没有能力自觉地去寻求自己喜爱的专业，只是惯性地努力把所学的学好，之后也是为了找到一份体面的好工作又去读经济管理，从而进入银行工作。一直以来从事金融行业，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在职位薪酬方面也得到相应的认可，直到实现了经济自由才认真地想该做点自己真正喜爱的事情。虽然当时的工作在世俗的光环里也能让我得到一份成功人士的满足，但它给我的感觉始终只是一份工作，而且随着职位的升迁，责任的增长，工作的压力和身体的消耗也让我思索人生的意义。走入绘画也是机缘巧合，但越深入越感觉选择的正确。这里有偶然的因素，也是必然的归宿。总之我必须说我是一个幸福的人，是被上帝眷顾的幸运儿。
Q&A
您认为法律与艺术之间存在着何种关联呢？
“诗意地栖居”是德国著名诗人荷尔德林的诗句。自从有人类以来，人们对生活始终抱有美的追求。而法律和艺术恰恰是人们对客观世界的两种既矛盾又统一的建造方式。
在人类文明的初始，古人们就以他们的智慧实践了法律与艺术的联通。“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以治天下”，这是一个多么风雅、智慧的统治者的形象！周公“兴正礼乐”，儒家强调礼乐之治，“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由此可见，寓礼于法，寓乐于法应是执法者的最高境界。罗马法学家乌尔比安也曾说：“法是善良和公正的艺术”，罗马法的许多规定都体现着这些法律精神和理念，在法律适用和法律解释上也充满着艺术的感悟。
回到现代，法学和艺术都要与时俱进，朝着多元化发展，相互渗透、相互借鉴。现代法学的多元化发展，主张“在法中诗意地栖居”，强调法律的人文性，重申法学中的人本主义精神与社会正义感。而在艺术方面，从古典艺术的写实、推崇“自然美”到现代艺术要创造“有意味的形式”，到当代艺术表达观念的多元化、多媒介、创作手法上的无限制，艺术家从过去美的传教士变成了现在美的修行者。但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法律和艺术的发展最终都离不开“人”的因素，这也是法律和艺术得以连结的纽带之一。
Q&A
那么在您看来，法律和艺术的这种关联会对人类社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呢？
一般认为艺术是以人的感性思维来构思世界、体悟生活，法律则是以人的理性改造世界。艺术诞生于人性的原始和自由不羁，但高级的艺术一定饱含深度的理性思考，艺术家洞悉生命和时间的纹理，超越生活正常逻辑的局限，把一种特别的理念和审美植入到她的时代中，传达出生命在时间长河中的无形联接的复杂性和真实性。现代法律是用以贯彻特定政治、经济和社会政策的工具，然而，高层次的法律一定是充分体现人性，以人为本的。
在人类历史的发展过程中，文明经常被野蛮摧毁，野蛮战胜文明后，又情不自禁地趋向文明，然后文明又会被再次摧毁，周而复始，这似乎就是人类的宿命。文明的突出表现为法律制度的进步以及社会对艺术的追求。可以说，社会对艺术的抛弃同时意味着对法律制度和文明的蔑视。同样的，一个野蛮无视法制的社会或政权之下的艺术会被撕裂和扭曲而脱离人性。当年斯巴达的强盛就是例证之一：“当美术造成的种种罪恶一起出现于雅典的时候”，当一个僭主，毕西斯垂底斯“煞费苦心地搜集诗人之王（荷马）的作品时”，斯巴达却把艺术和艺术家、科学和学者一起驱逐出整个城垣。然而正因如此，斯巴达在人类文明史上再也不能占有一席之地。
文明既是凤凰浴火，人生终为无牵色空。唯一可能让人类放缓脚步的途径就是法律和艺术的相互制衡。
Q&A
本次的展览中有您众多代表性作品，可以谈谈您不同阶段的创作理念和审美诉求吗？
我的绘画生涯可以说是从写生开始的，这对我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体验。当我置身于自然的怀抱，倾听着风声、雨声，沐浴着阳光时，这种陶然让我完全融入自然，唤起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人一旦置身于广袤无垠的大自然中，便能够马上感受到自己的微不足道，领悟到精神世界的丰富，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生命升华吧。一个创作者从物质世界转入精神世界，就必然窥见物质世界背后的灵性王国。我曾跋涉万千山水，画遍大江南北，以苦为乐，带着对绘画艺术的热忱，努力成为从自然一切形式及形态中去寻找自己内心真实世界的创作者，这可以说是我绘画的第一阶段。
《甘南写生之一》
而在有了近十年的写生经历后，我很自然地转到了第二阶段的意象创作，我的两段人生经历对我这一阶段的创作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让我在经历了职业生涯后回归了艺术的道路。一方面，早年长期在欧洲生活学习的经历，让我深受西方人文、宗教思想的影响，并能够深层次的理解现代西方文明社会。在欧洲，到处耸立的各式教堂，都在诉说着人间、天堂、过去和现世的故事，那种氛围，让你时刻感觉到自己生活在今天也生活在过去。在欧洲十余年后，我回到了中国，赶上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大潮，改天换地、沧海桑田，用这些词汇来形容这个时期的变化也不为过，否定再否定，那是摧枯拉朽般的对过去的否定。革命带来了对旧有文化的摧毁，这种摧残是深层次的，它触及了人们的灵魂，表面上看是古老的建筑、艺术留下的痕迹被摧毁，而实际上被破坏的是人的内心世界对美的诉求。这个过程经历了几十年的时间，从绝对的时间来看是很长的，因为一个人的一生也就这么百八十年，几十年几乎就是一生。然而，从人类文明的长河中来看，这段时间如过眼云烟，稍纵即逝。
这两段经历让我在思考艺术人生问题时会选择一个纵观全览的角度，这样在观察现实生活中的人或事时，比较容易脱离开来，在空间和时间上拉开距离。在艺术表现方面，我会更多的选择历史的沉淀、文明的更迭、人的本质作为切入点，并且对于表现人性中隐晦的、本质的，那种亘古不变的、诗意的、神秘的情愫更有兴趣。说到底就是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哲学命题。我创作了意象绘画的一个系列——“古老世界的回音”，在画面上，我植入了一些元素与符号，这里有自然界的信息、花草、古人的影子、现代人对未来的想象、身边中国人的文明、东方以及西方近代古老文化的符号、人类生存的轨迹等等，以及到目前想表现但还没有充分表现出来的多维的视角。林林总总，我那个时期的思考都被用绘画的语言表现在画布上了。
《过滤时光之二十二》
沿着这个思路，从去年年底到现在，我创作了一个新的系列，是对时间空间的一个呈现，我称之为《过滤时光》。今年年初，我游历了西班牙南部，驱车进入科尔多瓦，驶进旧犹太人居住的百花巷，仿佛时光倒置，回溯到千年之前。完全洁白的狭长小巷，伸出的花台点缀着色彩斑斓的天竺葵，伊斯兰文明和基督教统治在这里汇合，几千年的历史，翻来倒去。岁月的刀光剑影中，历史在这里沉淀，时光在这里过滤。我也曾造访过欧洲许多国家的教堂，每当看到这些古老雄伟的教堂和远古的废墟遗址，都有仿佛活在时间重叠地带的强烈感受。这些经历了时间打磨洗礼的建筑，沉默无言，但每一块砖都在讲述着世事沧桑，人类文明的更迭，生命的循环轮回。因此在《过滤时光》这个系列中，我刻意植入了一些古老教堂的元素，那些残垣断壁穿越了时光，仿佛隐匿的时间在诉说，说它的前世今生，讲人世与天堂，生存与死亡，光荣与悲伤，渗透着生命的气息，就像重现时间的永恒。
《过滤时光之十六》
《拂晓的左手还在天空时做了一个梦之五》
Q&A
本次展览名为“道法自然”，这个名字包含着怎样的寓意呢？
“道法自然”是以吴志攀教授为这次展览取的名字，也是北大法律人办这个展览的目的和初衷。这个名字取得自然而然，我非常喜欢。首先我出身于北大法律系（现pg电子游戏官网官方网站），正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宇宙天地间，万事万物均效法或遵循“道”的自然而然的规律，遵法爱己。其次，更重要的是“道法自然”正是我尊崇和切实力行的艺术理念和行为准则，法律和艺术以两种不同的角度和方式帮人们为这个社会和世界建构起法与美的美好光明前景，我想，这也是北大老领导吴志攀师兄富有远见地给本次画展命名为“道法自然”的目的和期待。
Q&A
您对于现在在pg电子游戏官网官方网站学习但同时也热爱艺术的同学有什么建议或者寄语吗？
每个人的人生道路都要自己走过。对那些学习法律又同时热爱艺术的同学，我要说，你们很幸运。热爱艺术是一种能力，而这种能力往往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她会让一个人的人生充盈着生命的丰富和张力。人生短暂又漫长，“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但只要真实地生活，认真地体验生命的每一天，无论学什么，做什么，都是有意义的。